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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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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子沒敢在路邊停太久,雖然這附近沒有車輛路過,但婁語還是警惕性極高地將車子開出去,沿著海岸線往前開。

兩人都沒有再接著Serein的事情繼續往下說,她打著方向盤,把滿腹的心緒絞進飛馳的煙塵中。趁著離拍攝還有一段時間,她幹脆開得更遠,就當這是一次兩人難得的兜風。

在剛才那樣的情緒席卷之下,他們都需要一個出口去宣洩。

車窗依然半開著,海風灌滿車內的空間,她沒有按開電臺,這輛劇組臨時借的車也沒有任何她平常聽的歌,只有濤聲依舊。

她將車子逐漸偏離海岸線之後,濤聲遍逐漸弱下去,吵鬧的市井氣息開始取而代之,尤其是天幕暗下來,搖上去的車窗也擋不住小城的霓虹,和大城市的不一樣,它五彩繽紛,充斥著並不高明的審美,高飽和晃得人眼睛疼。路邊叫賣著跳樓清倉價廣播,全場兩元一件,全場兩元一件,從店裏抱著一個玩偶出來的年輕人騎上電瓶車,擦著他們的車輛過去,還是自帶音箱款的,拖著老歌招搖過市,留下一句“人生總要走好,我與你今生共相伴”。

這份熱鬧沖淡了他們剛才的情緒,婁語兜兜轉轉,將車子開到了一處老式的居民樓附近。

她開的速度慢下來,盯著某扇窗戶,給聞雪時指明:“那是阿公阿嬤的房子。”

他看到日暮下亮起的燈,已經猜到房子早已易主。

“沒想過買回來嗎?”

“九年前就被我媽他們賣掉了,人家住了這些年,住得好好的,還是不打擾別人的生活了。”

“嗯,那終究是一個房子。”

“那個房子還很老,很小。”她恍惚,“但視野很好,在陽臺可以看到海。阿公阿嬤很喜歡海,所以他們給自己找的墓也是在能看到海的地方。”

聞雪時輕輕問:“你去看過他們了嗎?”

“還沒有……想等拍攝結束後再去。”

“要是不介意的話,我也想去看看他們。”他給予的關懷並不壓迫,“感謝他們養育出這麽可愛的小樓。”

婁語靜悄悄地抿了下唇,極小聲道:“才不可愛。”

車子從居民樓駛離,又繞了一大圈才回到最開始的海岸線,栗子已經在發微信催促,她將聞雪時放下,他回他的車,兵分兩路,一前一後地回到酒店。

拍攝越來越臨近尾聲,昨晚主要拍攝的是餐廳戲,分別把青年期和現在的戲份都拍掉。秦曉霜帶著翁煜去的那家餐廳,這麽多年過去居然還開著。翁煜按照當時吃的點了份一模一樣的料理,秦曉霜看著他點的東西,多年前約會的記憶被勾起來。他們吃飯的過程和回憶不斷交替,這個過程讓秦曉霜倍感煎熬。

她感覺自己像一個已經空了的魚缸,明明裏面的魚已經死掉了,只有幹涸的卵石。但此時此刻,卻被上帝投下過去的幻影,她的眼前再次看見心室裏湧動著充滿生機的游魚,將她的心臟撞得亂七八糟。即便它只是幻影。

那餐飯吃到最後也無事發生,翁煜依然被困在這個時空,秦曉霜只能又問他吃飯之前他去過哪裏,他卻反過來問她:“你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都去了哪裏嗎?”

她語塞,這反而成了對她的考題。

雖然她還記得,但她對翁煜說:“忘了。”

他笑笑:“你別撒謊,我剛剛一提大滿屋的時候你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不是嗎?”

她垂下眼睛,沒轍地低喃:“那在大滿屋之前,是電影院吧?”

他點頭:“對。”

“可是看的電影都不一樣了,有必要過去嗎?”

“看的電影是哪部根本不重要。”他摸了摸鼻子,“雖然我剛看完,但我已經不記得看的是什麽了。”

因為他一直在看她,這才是最重要的部分。

“說不定熒幕就是穿越媒介?總之去試試吧,不然就和無頭蒼蠅一樣了。”

秦曉霜微微嘆氣,打開訂票軟件說:“那就試試,還有最後一部放映的電影,12:15……不過是恐怖片,你行嗎?”

翁煜臉色一變,嘴角抽搐著嗯聲:“怎麽不行。”

結果當然還是不行。他怕恐怖片怕得要死,全程都緊張地掐著左手扶椅,最後一個鏡頭,女人的頭和身體分離,他倒抽一口冷氣,把扶手搖上去抱住她,擋著她眼睛說:“別怕別怕啊。”

她卻已經預知到他的動勢,在他撲過來時就伸手擋住了他的胸口。

動作自然地讓她自己都一楞。

那些自以為忘卻的動作不知不覺就跑出來了,明晃晃地說著我一直擱淺在你的潛意識裏。

電影暗場,燈光亮起,她臉色不好地從座位上起身。

翁煜追著她的腳步:“你走那麽快幹什麽?”

“沒什麽。”

“你還記得接下來我們該去哪兒嗎——”

秦曉霜腳步一頓,臉色更難看了。

他們當年約會接下來要去的地方……電影院,韓餐廳,當然還有情侶間最水到渠成的一個地方,開房。

秦曉霜雖然答應去,但界限劃得很分明,必須是雙人間,且只呆一小會兒,這中間兩人就各自為政,誰也別打擾誰。如果沒有任何異動,那也證明房間不是穿越的媒介。

然而,他們還是沒控制住做了。

這處床戲是劇本的最後一集小高潮處,海邊的旅館內,兩個錯位的舊情人在晨昏交界之際嵌到彼此的身體裏,壓抑了一整晚的情感終於得以宣洩。

這場戲依舊要清場拍,清場前的旅館房間裏此刻忙忙碌碌,無數工作人員在裏頭架機器架燈,聞雪時和婁語一起兜了一下午風回來,兩個人裝模作樣在現場才碰到,各自去做準備。

婁語在等待的時間裏發著呆,栗子在旁邊嘰嘰喳喳著,說姐你現在還沒選好下一個入組的劇本,那咱們是不是可以放個長假了?

她突然回過神,意識到拍攝真的要結束了。這是最後一個大夜。

怎麽不知不覺,就到了拍攝的最後一天呢?

等到日出後,她和聞雪時就沒有這麽正大光明的理由,可以繼續天天膩著泡在一起了。

而這並不是最殘酷的部分,最殘酷的部分是,她必須正視那個一直被她無視的選擇題。

戲劇編織出的甜蜜幻境在這一刻同樣走到盡頭,她也必須清醒過來,在人生的這個分岔點做出選擇。

是獨自走向更好的人生,還是……

她的腦海裏,忽然就浮現剛才傍晚開著車,煙塵滾滾,土裏土氣的電瓶車從旁開過,唱著上世紀的老歌,“人生總要走好,我與你今生共相伴”,轉過頭,聞雪時就安心地坐在她身旁。

攝像機開始轉動,秦曉霜和翁煜各坐在彼此的床上,秦曉霜保持著戒備的神色,但沒支撐多久,她就開始連連打哈欠。

“可以走了吧?就不該來這裏,根本沒用。”

面對她的抗議,翁煜氣定神閑:“你既然這麽困,幹脆睡會兒得了。”

“現在的要緊事又不是睡覺……”

翁煜沒說話,直接伸手把燈關了。

他輕聲道:“你陪我一路了,瞇一會兒吧。”

燈一黑,世界好像一瞬間就改變了。

監視器裏只有一盞低照明的光源,勉強照清兩個演員的身型。聞雪時壓上婁語,兩人的身形在隱約的光線裏模仿著起伏的動作。

婁語的手摸黑爬上他的臉,從他的眼睛,鼻梁,嘴唇,喉結,到頂點處那顆小痣,一路摸下來,作為秦曉霜,她知道這是她與這個男人的最後一個夜晚。

那麽,這會是她與聞雪時的最後一個夜晚嗎?

這個念頭倏忽劃過,她的手同時被他單手扣住,伸進指縫,是他在床上慣用的動作。這一剎那,翁煜和聞雪時合二為一。

婁語輕顫眼睫,借著窗外隱下去的月光看著身上的人,露出極為動情的神色,既是屬於秦曉霜的,也是她自己的。

這一剎那,她也與角色合二為一。

他們對上眼神,同時閉上眼睛,忘記攝像機,忘記劇本,忘記所有,旁若無人地交換了最後一個深吻,一個現階段可以在所有人面前不用顧忌的親吻。淩晨四點的風吹亂窗紗,這是個沒有星星的夜晚,卻依舊照亮她無名指上的銀白色戒。那是欲望的套環。

這場的鏡頭落在戒指的特寫上。

旅館的戲份結束,劇組趕緊轉場到旅館背後的海灘邊,趕在太陽升起前,抓緊自然界最奇妙的,只屬於日出前這段密度的藍色之下把劇本最後一場拍掉。

但因為章閔想要捕捉的光線太微妙,想要好的效果,對於打光的要求也就越高,布置起來也就格外費勁。

現場導演讓婁語和聞雪時依舊在旅館裏休息,等布置結束了再通知他們,剛好下場戲就是接他們從旅館出來的鏡頭。於是等房間的人群清空,聞雪時走過去,將門徹底關上。

房內只剩下她和他,隔著一條馬路的寂靜街頭,劇組正在熙攘地架著燈。

他把房間的燈源關掉,仿佛一下子把外頭的吵鬧聲也關掉了,他赤著上身走回床邊,她一直寂靜地註視著他,在身旁的床鋪下陷時,她迫不及待地依偎進他懷裏,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。

熟悉的柑橘味,此時染上了一點海風,味道變得覆雜,像這個季節下過一場暴雨後一切被混在一起,所有的東西都變得粘稠。

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聊天,默契地保持沈默。很神奇,這微妙的交錯時間,光是縮在這間黎明將至的海邊旅館裏就覺得幸福,透過窗戶望著已經朦朧的藍色天光,安靜的海潮和雲幕都被包裹在一種不需言明的混沌中。

最後不知道是誰說了句,天快亮了。

海風將白紗吹起,她捋了把同樣被吹亂的發絲,在他懷中擡頭,聞雪時掐住她的下巴,明明已經聽到門外傳來的急促的腳步聲,緊接著房門被敲響,有人在門外通知他們,他們不管不顧,在最後一分鐘旁若無人地接完吻,她抹掉他唇邊的口紅,他將她的胸帶拉好,兩人不動聲色地對門口喊道來了。

這是最後一場戲,章閔特意將這場戲放到了最後來拍,想要他們能完全地沈入到分別的情緒裏。

翁煜和秦曉霜從旅館出來時,天色將明,夜空的邊緣呈現出一種最溫情的藍。

秦曉霜久久地看著那抹藍色,意識到時間快到了。

這一整晚,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來幫忙的,反而在這個年輕的靈魂旁,又度過了一場永不會再回來的往事。

也是一場並不道德,不該被人知道的情事。

兩人沿著海岸線沈默地走了一段距離,秦曉霜看著手機時間,冷下語氣:“這次我真的該走了。”

翁煜看著她,沒說話。

她往後倒退,也同樣看著他,揮手說:“拜拜。”

他出聲:“我陪你打到車。”

“不用。附近我記得有一家便利店。”她一猶豫,還是說了出來,“我幫我老公帶個飯團回去,他上班老是卡點,根本來不及自己去買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他笑笑,“那你也記得買上你的。你現在還吃梅子餡的嗎?”

她搖頭:“便利店已經下架這款了。”

“是哦,已經是好幾年後了。”

“嗯,東西變幻得可快了,這幾年很多行業行情都很不好,包括航空業,你現在應該都挺少飛了,有更多時間空出來陪女朋友吧。”

“我不會喜歡別人的。”

“別說傻話了,現在的你就有女朋友啊。”

“一定是假的,用來騙你的。”他碎碎念,“畢竟你都結婚了。如果只有我停在原地,好像很丟臉。”

“那我可不知道現在的你是怎麽想的,你得去問他。如果你們能碰得上面。”她深吸了口氣,“好了,就聊到這裏,我真的該走了。”

翁煜卻很固執:“我送你到街口吧。”

“……行。”

他見她同意,笑了起來,一只手去抓她的手,很輕地握住。

她的手一僵,正欲抽開,他低聲央求:“有始有終吧,可以嗎。”

牽著你從派對上逃跑的,現在就牽著手送你回去。

秦曉霜的手便停在他手心裏,沒有再抽動。

兩個人的手汗黏糊地纏在一起,像黎明馬上到來的太陽,被他們握在了手心裏,滾燙的。於是夜還沒辦法亮起來,陷在一片暧昧的昏色中。

直到走到分叉路口,他們再也握不住太陽了。

天邊亮起來一抹餘光,兩人面向彼此,同時松開了對方。

“那我去那邊買飯團了。”

“我……”他笑得很茫然,“我不知道去哪裏。”

“不用著急的,也許等我轉過身,你就往前直走,穿過這條人行橫道,自然而然,就能跨越到九年前了。到時候你記得要找到我,不要讓我們走到這一步。”

他眼眶紅了,沈默良久,點頭說好。

“我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?”

翁煜神情無比嚴肅,讓她也跟著緊張起來。

“那梅子餡的飯團沒有了的話,你要買什麽?”

“……這就是你要問的問題?”

秦曉霜哭笑不得。

她回答:“其實我已經不愛飯團了。”

他嗯了一聲:“那你還愛我嗎。”

雲淡風輕地脫口而出,跟得讓人措不及防。

秦曉霜的笑容卡在臉上,視線在他臉上逡巡,好半天,她回答——

“我還愛你。”

“我只是回不到過去那樣愛你了。”

說完,她不再去看他的任何反應,拐道大步往前。

遠處海潮靜靜地撲岸,又不被察覺地退回,只剩下灘邊一塊深色水漬,昭示著曾經有什麽東西來過。

秦曉霜眨了下眼睛,逼退眼睛裏的濕意,揚起嘴角想,翁煜啊翁煜,你的演技其實很差,而我的演技也不比你好。

我發現了你編織穿越的謊言,你大概也發現了我早就發現你的謊言。

但舊情人最大的默契,就是若無其事,一起編織一夜如夢幻泡影般的離別,用天馬行空的橋段掩蓋掉道德的枷鎖,共赴這場人生中,我和你最後的私會。

結局的反轉是婁語當初看到劇本之後,拍大腿直呼最喜歡的部分,所謂的靈魂穿越,根本是一場為了越過禁區的謊言。

婁語步履緩慢地走至便利店門前,推開,來到貨架前,無名指戴著戒指的手伸出,取下冒著冷氣的一枚飯團。

最後一鏡結束。

原本在鏡頭裏寂靜冷清的長街頓時熱鬧起來,現場導演大喊了一句“殺青啦——”,一呼百應,大家喜氣洋洋地跟著鼓掌,氛圍一派和樂。

唯獨婁語還站在貨架前,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似的,站了很久。

最後這個告別的鏡頭,她一直在想自己該怎麽去詮釋。在拍這條之前,已經連續拍了好幾條。章閔已經覺得可以了,但婁語卻覺得還不夠。

於是剛才那一遍,她用了最難分割的代入法,想象她拍完這場戲,就去找聞雪時,跟他坦白我沒辦法割舍唾手可得的大好未來。而和你在一起,也許會有更好的未來,也許會有不好的風險,我不知道。

如果是這樣的話,為什麽還要賭呢。

要趕緊讓一切回到原本既定開下去的軌道,就像劇中的秦曉霜,即便還愛你,我的日子已經穩固成型,不能再被打破。和你在若幹年後重逢,還能留下一段美妙的回憶,已經是我們最體面的結局。

她這麽想著,章閔因此拍到了絕無僅有的一條反應。

每個表情,每個動作都沒有訴說痛苦,但握住飯團的一瞬間,哀慟像冰櫃裏散發出的稀薄冷氣,向她撲去。

婁語想,原來命運已經幫她做了選擇了,讓她體會一把徹底沒有聞雪時的人生是怎麽樣的。無論是戲劇,還是從前五年的真實,兩種體驗都告訴她,那太寂寞了。

秦曉霜能徹底狠下心離開翁煜,是她知道他們徹底回不到過去,也不再有未來。雖然還有愛,但愛的濃度被稀釋到所剩無幾。

而她和聞雪時之間,也許也已經回不到過去那樣的濃度了。可就像聞雪時說的,那年的聞雪時愛著那樣的婁語,如今的他們,愛的卻是現在。

所以回不到過去也無所謂,他們已經再一次認清彼此,然後相愛。

她所有不堪的一面都已經完全展示給了聞雪時,這樣的自己,居然依然能被愛。

愛能讓人生暖和一點。而什麽都貪圖,不容自己有一點利益損失的自私鬼是不配得到愛的。即便聞雪時能接受這樣的自己,她不接受。

婁語從便利店出來,看見聞雪時還站在街口的位置,就這麽沒有表情地站著,甚至沒有看見她。

她在黎明前的街頭,不動聲色地註視著她愛的人。路燈尚未熄,晨光和燈光打亮他。

他也依然陷入在戲中,表情沈郁。直到察覺某種註視,才擡眼,看到是她,面龐一松,那雙漂亮的眼睛在晨光裏微微彎起。

婁語翻滾的情緒突然就平靜下來。

不再搖擺,不再不安,也不再害怕。

她掂了掂手裏的道具——那顆應該帶給老公的飯團,此刻被她加熱了,暖呼呼地暖著手心,驅散了寒氣。

她大踏步走過去,朝著聞雪時的方向,走得特別輕快。

接著,她把飯團遞給他,輕松地玩笑道:“給,‘老公’,我到家了。”

聞雪時遲鈍地看著飯團,雖然知道她是在順著劇本玩梗,但仍舊被那個稱呼嚇一跳。

“接呀。”她見他不動,嘟囔,“很燙的。”

他聞言失笑,壓低聲音說:“我們小樓心真狠啊,讓我也要被燙一下?”

“就要兩個人都被燙。”

燙到燃燒才好,就像他們的愛情,也得在這個朝陽四射的黎明,金光燦燦地燃燒。

不知道會何時再次燃盡,也許又是一次徒勞的浪費。

但她已徹底下定決心——那就彼此浪費吧,浪費到我們不再殘留任何一點眷戀之前,也絕不要再有遺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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